从“权能分离”到“权利分置”:数据产权结构性分置的法构造From Power Dichotomy to Rights Disaggregation: Constructing a Modular Framework for Data Property Rights Allocation
王年
摘要(Abstract):
将政策中的数据产权理解为由数据持有、数据使用和数据经营等多个权能所构成的单一产权体系的学说,不仅不符合“淡化所有权,强调使用权”理念下所形成的避免数据专有和垄断的要求,更难以应对“数据共生与数据独占冲突”“人身利益与财产利益并存”“产权排他与数据共享悖论”等数据产权建构难题。数据产权是一个集合性概念,其上应该并且可以进行权利分解,从而形成“权利分置”结构。这一结构是以数据处理者的数据持有权为核心,以数据来源者权和数据使用权为两翼,在数据生产和流通两大阶段渐次展开的数据产权“双阶二元结构”。这一结构的内在机理是数据来源者、数据处理者和数据使用者之间基于数据从生产到流通阶段“分散—聚合—分散”的形态变迁形成的“财产利益集散机制”。在此机制下,数据来源者权、数据持有权、数据使用权得以渐次形成和展开。数据处理者享有控制和利用数据,并排除他人干涉的数据持有权。数据来源者对由其贡献所生数据享有复制、访问和转移等公平使用权。数据使用者对经由流通取得的数据享有加工使用、对外经营以及获取收益等数据使用权。
关键词(KeyWords): 数据产权;数据来源者权;数据持有权;数据使用权;权利分置
基金项目(Foundation): 研究阐释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专项“数据产权归属认定、市场交易、权益分配、利益保护四位一体的制度构建研究”(项目编号:24ZDA02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Author): 王年
参考文献(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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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参见冉昊:《论英美财产法中的产权概念及其制度功能》,载《法律科学(西北政法大学学报)》2006年第5期,第33—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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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参见冉昊:《论英美财产法中的产权概念及其制度功能》,载《法律科学(西北政法学院学报)》2006年第5期,第33—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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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参见孔德明:《数据财产权到访问权:欧盟数据设权立法转型解析》,载《比较法研究》2023年第6期,第33-50页。
- [22]参见张素华、王年:《数据产权“双阶二元结构”的证成与建构》,载《中国法律评论》2023年第6期,第138—156页。
- [23]参见蔡立东:《从“权能分离”到“权利行使”》,载《中国社会科学》2021年第4期,第87—105页。
- [24]许可:《数据权利:范式统合与规范分殊》,载《政法论坛》2021年第4期,第92页。
- [25]有学者甚至认为,与其试图将数据所有者纳入现有的法律框架,现在或许是进行更根本性重新思考的恰当时机。See Jacqueline Hicks, The Future of Data Ownership:An Uncommon Research Agenda, 71 (3) The Sociological Review 544-560 (2023).
- [26]参见程啸:《论数据来源者权益》,载《比较法研究》2024年第6期,第28—41页。
- [27]参见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2020)浙01民终4874号民事判决书。
- [28]梅夏英:《在分享和控制之间:数据保护的私法局限和公共秩序构建》,载《中外法学》2018年第4期,第855页。
- [29]参见高富平、冉高苒:《数据要素市场形成论——一种数据要素治理的机制框架》,载《上海经济研究》2022年第9期,第70—86页。
- [30]参见沈健州:《数据财产的排他性:误解与澄清》,载《中外法学》2023年第5期,第1165—1183页。
- [31]参见张素华、王年:《数据产权“双阶二元结构”的证成与建构》,载《中国法律评论》2023年第6期,第138—156页。
- [32] See James Grimmelmann&Christina Mulligan, Data Property, 72 Am. U. L. Rev. 829, 831 (2023).
- [33]巴泽尔认为,产权可以有两种理解。一种是经济产权,可以称为事实产权。另一种是法律产权。经济产权是指个人对商品或其他物品进行选择的能力。只要某人能够对物品享有相应的控制能力,即享有经济产权。相反,法律产权则是个人根据法律对某些事物行使选择权的能力,本质上是国家赋予个人的权利。在二者的关系上,经济产权是目的,法律产权则是保障这一目的实现的制度工具。参见[以]约拉姆·巴泽尔:《产权的经济分析》,费方域、段毅才、钱敏译,格致出版社·上海三联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90—110页。
- [34]程啸教授指出,这种基于数据生产行为而取得数据的权利不是通过买卖等法律行为从他人处继受或派生取得的权利,而是一种原始取得的权利。参见程啸:《论大数据时代的个人数据权利》,载《中国社会科学》2018年第3期,第102—122页。
- [35] See Bertin Martens, Pro-and Anti-Competitive Provisions in the Proposed European Union Data Act, Bruegel Working Paper, Jan. 9,2023, https://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4387612 (accessed Apr.2, 2025); Josef Drexl et al., Position Statement of the 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Innovation and Competition of 25 May 2022 on the Commission's Proposal of 23 February 2022 for a Regulation on Harmonised Rules on Fair Access to and Use of Data(Data Act), 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innovation&competition research paper No.22-05 (2022).
- [36]参见丁晓东:《论数据来源者权利》,载《比较法研究》2023年第3期,第14—25页;孔德明:《数据财产权到访问权:欧盟数据设权立法转型解析》,载《比较法研究》2023年第6期,第33—50页。
- [37] See Garrett Hardin, 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 162 Science 1243-1248 (1968).
- [38]参见高富平:《论数据持有者权:构建数据流通利用秩序的新范式》,载《中外法学》2023年第2期,第307—327页。
- [39]参见刘文杰:《数据产权的法律表达》,载《法学研究》2023年第3期,第36—53页。
- [40]在数据共生理论下,数据来源者实际上也参与了数据生产,属于数据共同生产者。但此处的“共同生产者”仅指相对于数据来源者而言,掌握数据收集/采集技术、实际控制和持有数据的数据处理者。
- [41]有关数据管理权能的论述,参见张素华、王年:《公共数据国家所有权的法理基础及实现路径》,载《甘肃社会科学》2023年第4期,第152—153页。
- [42]也有学者将数据来源者主动提供数据的行为界定为数据的初始生产行为,并进而将数据来源者界定为数据初始生成者。参见申卫星:《论数据来源者权》,载《比较法研究》2024年第4期,第104—117页。
- [43]参见熊丙万:《论数据权利的标准化》,载《中外法学》2024年第6期,第1145—1164页;阮神裕:《论数据确权的一般化路径》,载《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5期,第148—159页;时诚:《数据权利的模块化设计》,载《东方法学》2024年第5期,第157—173页。
- [44] See Josef Drexl et al., Data Ownership and Access to Data:Position Statement of the 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Innovation and Competition of 16 August 2016 on the Current European Debate, 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Innovation&Competition Research Paper No. 16-10 (2016).
- [45]参见丁晓东:《个人信息保护:原理与实践》,法律出版社2021年版,第32页。
- [46] See Charlotte Ducuing, Thomas Margoni&Luca Schirru, White Paper on the Data Act Proposal, CiTiP Working Paper Series, Oct. 26,2022, https://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4259428 (accessed Apr. 1, 2025).
- [47] See Charlotte Ducuing, Thomas Margoni&Luca Schirru, White Paper on the Data Act Proposal, CiTiP Working Paper Series, Oct. 26,2022, https://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4259428 (accessed Apr. 1, 2025).
- [48]参见张翔:《财产权的社会义务》,载《中国社会科学》2012年第9期,第100—119页。
- [49]参见王锡锌、黄智杰:《公平利用权:公共数据开放制度建构的权利基础》,载《华东政法大学学报》2022年第2期,第59—72页。
- [50]参见许可:《数据爬取的正当性及边界》,载《中国法学》2021年第2期,第166—188页;苏青:《网络爬虫的演变及其合法性限定》,载《比较法研究》2021年第3期,第89—104页;沈健州:《数据财产的排他性:误解与澄清》,载《中外法学》2023年第5期,第89—104页。
- [51]参见熊丙万:《论数据权利的标准化》,载《中外法学》2023年第5期,第1145—1164页。